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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

远去的夏日清凉

稿件来源: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 发布时间: 2022-08-18 10:50:12

  今年郑州的夏天特别热,热得早、热得久、热得很,让那些早已闻名于世的“火炉”黯然失色,这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效应吧。全球变暖,大气环流异常,高温热浪频发,极端天气增多;城市高楼林立,空气流通性差、风力小,绿地水域比例失调,道路、广场、建筑物加剧了辐射升温;生产、办公、生活、服务在制造产品、创造凉爽舒适室内环境的同时又为城市增加了大量的热能排放。

  烧烤天不出门,在空调间里待久了又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,浑身的毛孔紧紧的,汗出不来,鼻腔常常发干,时不时还隐约感到身上发困,关节酸酸的,头懵懵的。这不禁让我回忆起儿时那个没有高楼,没有空调,没有城市喧嚣的年代,回忆起童年时的老家,老家的夏天。

  我的老家位于桐柏山下淮河源头,有山有水天蓝地绿。童年时的夏天也热,但并不觉得那么难熬、那么漫长。夏天满是绿意满是童趣,是清凉的,更是快乐的。

 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农村是人民公社、生产大队和生产队的体制,大家一起耕作一起收获,有说有笑热热闹闹,物质贫乏精神愉悦,没有很富裕的人家,也没有很大的贫富差距。

  三伏天的农村并非不干农活,而有些农活恰好天越热越要干,比如锄地,锄掉的野草在太阳的暴晒下很快就蔫了。但有一种叫马齿苋的野草生命力特别强,即使被太阳晒蔫了,倘若晚上下了一场雨,第二天又会活过来。听老人们讲,这是太阳对它的眷顾。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,天上有九个太阳,它们一起出来玩耍,把大地都烤焦了,有一个叫后羿的勇士一口气射掉了八个,剩下的一个只好躲到马齿苋的枝叶下,后羿到处找,蚯蚓高声叫着给他报信,告诉他说“根儿底下、根儿底下”,后羿不解此意,太阳躲过一劫。这活着的太阳也是爱憎分明的,再后来,蚯蚓从土里钻出来被太阳一晒便命赴黄泉;而马齿苋被晒得蔫不拉几的,见到雨水依然能够复活。那时候,从地里锄下的马齿苋必须抖掉根茎上的泥土,抛得远远的。还有像泥秧草、高温积肥等农活也往往会在天正热的时候干。

  夏季在外面走路干活,标配的行头就是戴一顶用麦秸秆编织的草帽,在太阳下可以遮阳,当走到树荫下时也会从头顶上取下来,把草帽的一边用手握起来,像一把扇子,扇一扇,吹吹身上的热气和汗水,立马会觉得凉爽了许多。草帽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当坐垫用,比如干农活中途休息的时候,三三两两地找个阴凉处把帽子翻过来朝地上一放坐在上边,或说说闲话唠唠家常,或寻个游戏乐一乐,甚是惬意,谁也没感觉到农活的劳累酷暑的难耐。

  在那个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的年代,除热降温的主要工具就是一把蒲扇,真可谓是扇不离手、手不离扇。热了用扇子扇一扇,有蚊虫也用扇子来撵一撵,偶尔有小孩子不听话也会把扇子举得高高的吓唬吓唬。还有些比较讲究的人,走路出门的时候会用扇子别在后背裤腰里,把脊梁盖和汗褂隔开,不至于让汗水浸湿了衣服。后来慢慢地又出现了用竹篾编制的扇子、纸质的折叠扇,而最传统最实用的还是那把蒲扇。

  凉席是夏天睡觉的必备,主要有芦苇席、高粱席、灯草席,也有用竹篾编制的竹席。那时候的床好像都不太大,大些的也多半是一米五左右。乡下做床有讲究,“睡床不离七,身边有娇妻”,一米五的床实际上是四尺四寸七。日复一日、夜复一夜,在席子上一个地方睡久了,汗渍便浸出了一个人影来。

  井拔凉是那个年代乡下特有的降温冷饮,且是免费的。水井一般坐落在河边渠边塘边,也或在村头田头地头,水位浅的蹲在井边伸手便可以捧出水来。那些个临近村头路旁的水井,村民都会自发地放一个舀水用的水槽,有竹竿的,也有木头刻凿的,水位较深的水井还会在上面栓一根绳子,抓住绳子的一头把水槽“扑通”一声投入井里,提起来就是满满的一槽水。在田间地头干活的村民,南来北往的路人,“咕嘟咕嘟”喝一阵子,凉凉的甜甜的,即解渴又清热,简直是爽极啦!

  乡下称洗澡为抹汗,我想这个说法也很贴切,用水冲一冲,或者是在水里泡一泡,抹掉身上的汗水,的确应该叫做抹汗。村庄门口的堰塘里,村头的小河里,都是抹汗的好去处。好多时间,抹汗只是个由头,嬉水摸鱼玩耍才是真正的目的,在水里一泡就是半天,说不定还能摸些鲫鱼白条虾蟹之类的小东西。白天在小河里抹汗是孩子们的天下,大人们很少光顾。夜幕降临后,恰似一帘幽纱,夜色将河面分隔出了男女两个世界,男人有男人的领地,女人有女人的疆域,双方约定俗成,井水不犯河水,有时对方说话嬉笑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

  中午时分是知了最活跃,叫得最响的时候。捉知了也是有技巧的,孩童们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到生产队的牛棚里,选一头尾巴又粗又长又温顺的大犍牛,拽几根牛尾毛,一头拴在竹竿上,一头留一个活扣,悄悄地接近知了慢慢地套在它的头部,待它受到惊吓展翅欲飞时便紧紧套住了它。爬树水平高的有时也会爬到树上去,蹑手蹑脚地顺着树枝靠近知了徒手去逮。或许,突然树下传来了大人的吆喝声,立马演绎出一幕“小孩捕蝉,大人在后”现实版的寓言故事来,乖乖地一起回家睡午觉去了。

  夕阳落山前后,气温明显下降了,各色各样的蜻蜓在稻场里水塘边飞来飞去,逮蜻蜓便成了大家共同的兴趣,在它落下小憩的时候从它的身后轻轻地逮住它也是常有的事。有时还会把一根小竹子或树上的小枝条握成一个圆圈,用绳子从中间来回攀几下,再绑上一个棍子,找几个蜘蛛网粘上去,立马变成了逮蜻蜓的神器,那些在地上休息不动的在空中自由飞舞的,粘上去就没得跑。有一种通身赤红色的蜻蜓特灵敏,偶尔逮到一只便可炫耀一番,就是有人拿十个八个别的蜻蜓也不给换。除此之外,好像还有走六窑、抓子、跳绳、踢行、叨鸡等等之类的游戏,让人玩得酣畅淋漓,假期里一个个都似脱缰撒欢的野马自由自在。

  晚饭后,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会聚集到村头的稻场里,有搬着凳子坐的,也有用板凳竹扒席子支起床铺的,还有直接把席子摊在地上玩的,男人们扎一堆,女人们也扎一堆,各有各的兴趣,各有各的话题,小孩们则打打闹闹跑来跑去。乡下人抽的烟大多是水烟和旱烟,一烟袋锅烟丝几口就抽完了,需要不停地装烟丝点火磕烟灰,他们会点燃一个用艾草编织的艾辫,慢慢地燃烧着,冒着一丝丝青烟,周围散发出淡淡的艾香味,蚊虫被熏得远无踪影。老人们有永远讲不完的“瞎话”,都是些仙啊狐啊鬼呀怪呀之类的,不讲不愿意听了又害怕,往往吓得一个人不敢回家去,整整一个夏天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啦。

  “我在天的这边,你在天的那里,沉吟中故乡青山剪影,心心念念不已”。每当我唱起这首歌的时候,草帽蒲扇凉席井拔凉,抹汗摸鱼捉知了逮蜻蜓的往事便会浮上心头,更令我回忆起那难忘的故乡,难忘的童趣,难忘的夏日清凉。(刘道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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