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鉴
人生以行义为贵
五代兵戈扰攘,在河南商丘的一隅却弦歌不辍。五代至北宋初年有一位名叫戚同文的教育家,毕生深耕于睢阳学舍(应天府书院前身),以渊博的学识和高尚的品德教育学生,为国家培养和输送了一大批栋梁之才,这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范仲淹。范仲淹幼年丧父,母亲改嫁朱氏,范仲淹随母生活,名字也变成了朱说。长大后,范仲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,离开朱家去往应天府书院求学,当时他的老师就是戚同文。范仲淹发奋读书,忍他人所不能忍的苦,终于有所成就。
戚同文与范仲淹这对师生的经历,颇有相似之处。童年丧母,为人生一大不幸。而父母同失,更是雪上加霜。倘若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,则是真正坠入了无依无靠的深渊中,而这糟糕的一切,统统降落在戚同文一人身上。他曾随祖母就养于外曾祖父家,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,每天很早就上山砍柴,不停地干各种杂活,然而不久年老的祖母也撒手西去。这个可怜的孩子昼夜哀泣,数日水米不进。
境愈苦,心愈明,志愈坚。戚同文虽早早地经历了风霜,但他的家庭却悄悄给他打开了另一扇窗,儒学世家的底蕴早已融入他的血脉中,它强大的内在力量,支撑着他克服重重困难,迎来人生转机。其时睢阳学舍的创办者、名儒杨悫正在商丘设馆教徒,戚同文渴望就学于他的门下,但由于太过贫穷,只能悲叹再三。杨悫注意到这个求知若渴的学生,教他《礼记》。戚同文本就聪慧过人,再加上他十分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,以一天背诵一卷的速度,展示了自己的勤学与天赋。杨悫大为惊异,决定收下这个学生。在杨悫门下,戚同文心无旁骛,刻苦攻读,不到一年,就能熟练背诵“五经”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戚同文终以渊博学识和独到见解在儒林中脱颖而出。家有梧桐树,必有凤凰来,各方名士都愿与之切磋学问、唱和诗词,老师杨悫也将自己的胞妹嫁给他为妻。
对老师的关爱,戚同文铭刻肺腑,涌泉相报。当杨悫病重不起之时,将家事托付给了戚同文。杨悫去世后,戚同文竭尽全力为老师料理后事,然后为其抚养幼子,赡养老人,并且先后替老师发送了杨家三代多位去世的前辈,他的大仁大义赢得了众人的赞誉与敬重。
戚同文天生一颗悲悯仁爱之心,“人有丧者力拯济之,宗族闾里贫乏者周给之”。严寒的冬季,他只要看到有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,二话不说,便将自己身上的棉衣送给他。其实,他成名之后也不富裕,史载,他平生不蓄财,更无兴趣营建气派的宅院,有人劝他多为子孙后代留下些财富,免得他们忍受贫穷,而他则认为:“人生以行义为贵,焉用此为!”他不以金钱、田产为贵,而以仁义为贵,不仅心中要有仁义,更要脚踏实地去践行仁义。平日里,他一贯与人为善,从不说人的短处。遇有不孝顺父母、不友爱兄弟的人,他便教以做人向善的道理,因此深得乡里爱戴。
戚同文的为人处世,归德军将军赵直统统看在眼里,他为其所感动,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胸怀大志的后生做点什么。为了让戚同文能够更好地继承杨悫的教育事业,他慷慨解囊在宋州(即商丘)城内为戚同文兴建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学校,相关教学设施一应俱全。戚同文在赵直的鼎力支持下,广收门徒,不分贵贱,有教无类,慕名而来求学者络绎不绝。当时,正值后晋末年,天下扰攘,他希望国家早日统一,因此便以“同文”为名以彰其志。他广收四海学子,授以儒家经典。在他毕生心血浇灌下,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学生,“登第者五六十人”,并在北宋初成为重要的治国人才。
儒林耆宿戚同文的教育生涯可谓圆满成功,而他的家风家教也同样充满光辉,他的子孙都颇有建树,为时人所称道。长子戚维,出身进士,虽然一生官职不高,但“有文有行,守道不渝”;次子戚纶,亦进士出身,担任过枢密直学士、兵部员外郎等职,史载“虽至清显,不改其纯俭”。戚纶长子戚舜宾继承戚同文衣钵,执掌睢阳学舍并使之发扬光大,宋真宗时将其升格为应天府书院,一个最初为私塾性质的学舍,由此成为国家的官学。(马军)